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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2
5
等我完全清醒时,顾锦栎正为我擦拭着手臂,神情严肃认真,仿佛擦着什么易碎品,见我醒了,笑着叫了我一声姐姐。
他笑得有些疲惫,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。
顾锦栎的手已经纤长有力,骨节分明,不似十三年前一样枯黄瘦小了。
顾锦栎长的很好看,凌厉桀骜的眼神,高挺的鼻梁下抿着好看的薄唇,加上周身显而易见的贵气——我真的把他养得很好,单就皮相来说。
这归功于我,我娇养了一朵血色玫瑰,长着尖刺,只可观赏,不可触碰。
顾锦栎见我望着他,用额头轻轻地碰了下我的额头,想亲我,却被我有意地闪躲开。
「我是不是要死了。」在脱离系统的保护后,在这个世界的我,逐渐变得虚弱,而在现实世界,情况只会更糟。
顾锦栎明显愣住了,双目逐渐赤红,却还生忍着,「姐姐,只是肾脏有些衰竭,不怕,我会治好你。」
顾锦栎说这话很有底气,二十三岁的他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,至于黑白通吃,我其实略有耳闻。
或许再给他三年,也可能只需要一年,他就能彻底成长起来,成为主角路上的拦路巨石,洋洋洒洒为主角的爱情之路写满生死不离的章节。
思及此,我竟又开始可怜他了。
「顾锦栎,如果我要你放弃一切,你肯吗?」我问得很认真,十三年的救赎已经在我心中成了执念。
或许我是真的想帮助他脱离这种宿命,又或者要死了,有些无所畏惧地嘲讽他。
他说:「肯,只要你不走,只要你不离开我。」
他说得太过认真,并且隔天就做了和我的全器官配型。
他说:「顾文希,只要我身上有一个东西你能用,你就拿走,只要你活着,我可以死,器官在你身上,也算你陪着我。」
我眼睛空洞地看向窗外。
如果不是系统已经消失,我会拉着它的数据线让它知道,我可以让他不再阴暗自私。
可是我没办法了,系统在几天前判定我无法继续在该世界生存,愿意提前让我脱离,回到现实世界。
可是系统失败了,无所不能的系统,失败了。
6
我昏睡的时间愈发长了,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,渐渐有醒不过来的趋势,医生照常保证着,好像只有顾锦栎在担心,在恐惧。
我每次醒来,他都会轻轻地亲我一下,安慰我,「姐姐,你醒了。」
终于在其后的某一天,好像是他眼睛布满血丝的第三天,他说:「姐姐,回去吧,我留不住你了。」
他哭了,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。
哑着嗓子,眼泪汇成豆大的泪珠,哭得隐忍克制,喉结滚动着,轻微哽咽喘息着,他向我道歉,像做错事的孩子,「姐姐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」
他后面或许还有很多忏悔的话没有说,可惜我已经失去意识了。
意识回归虚无的一瞬间,我在一个空间里看见了系统,巨大的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我与顾锦栎相处的一幕幕。
不只是那些痛苦的回忆。
也有我第一次带他去游乐场,他眼神亮亮的,疯玩着每一个项目,他说:「姐姐,以后你都带我来好不好?」
我当时只觉得他在向我索取,并不曾注意他的眼神和语气中带着小心和试探。
有初中同学殴打霸凌他的一幕幕,说他没有爹娘,是个野孩子。
有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猫手足无措的画面,那并不是他虐杀的,只是我心中成见的大山挡住了视线。
或许他是真的想过杀了那个和我一起实习的男生吧?
但是藏在假山后的他,看见我笑得开心,收起了绳索,这代表他在改变,即使他的所作所为依旧是错的。
他偷听到我要离开她,为我打造一个金丝笼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?
我只看见他晚上抱紧了十岁时我送他的布娃娃,他仿佛很是挣扎,但是占有欲控制了他。
系统让我怀疑,这些年我的悉心照顾,真的是照顾吗?
「别控制他了,别拿你们所谓的宿命控制他了!」我叫喊着,在虚无的空间里,在一幕幕播放着还有许多顾锦栎不为人知的视频面前,愤怒地叫喊着。
机械的声音空灵地响起,「可以,只要你选择和他在一起,他身上宿命的枷锁会立即消失。」
选择和顾锦栎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呢?
意味着我要放弃现实世界中的一切父母亲人,朋友同事。
有必要吗?
为了顾锦栎,十三年相处的一幕幕确实足以打动我,可是无论对他是亲情还是爱情,为了一个人,放弃自己的全部,我根本做不到。
「对不起,他身上宿命的枷锁并不是我的错,我愿意帮助他,愿意救他,但我……」
「我愿意!」虚无中传来顾锦栎的声音。
我不知道系统是否笑了一下,「顾锦栎已经做出选择了,你可以回去了。」
7
还不等我出口询问,一道光便把我弹了出去。
顾锦栎做出了选择?顾锦栎做了什么选择?顾锦栎为什么会和系统有交流?
来不及问,一切都没来得及。
所谓的救赎,只不过是监视着他长大。
没有给予过更多的爱意,满心满眼的都是堤防和算计。
消毒水味闻得让人头疼,见到光亮的那一刻我不由得眯了眼。
「希希,你醒了。」爸爸的声音苍老了许多,我吓了一跳,转头却发现爸爸妈妈站在我的病床前。
他们还是黑发,应该不曾经历过十三年的时间洗礼。
我放下心来,听着他们在我耳边念叨着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,泪水顺了脸颊滑落,爸妈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泪。
直到我出院,成日地把自己闷在家里。
家里人说远房亲戚家有个孩子来了S城,希望我们能帮忙照顾一下,让我去接待他,顺便出门透透气。
我百般推辞,最后差点惹毛了老妈。
老妈要是想到,我见人的第一面就被绑起来了,一定不会想让我来招待他的。
我看着面前的人,他的眼睛变了许多,好像没有那么多阴鸷的东西混杂在里面了,此刻灿若繁星,如钻石一般明亮。
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罢了,对面却脱口而出一句,「姐姐,好久不见。」
他掏出准备好的绳索,捆住了我的手,给副驾驶的我系上了安全带。
我良久不安的内心仿佛突然被抚平了,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,懒散地靠着座椅,像是浑身被柔软的棉絮包围。
他带我去了他的公寓,把大衣披在我身上,很好地遮盖住了手被麻绳绑着的景象。
刚一进门,顾锦栎就半推半就地引着我进了卧室,没有热吻,他只是将头埋在我的颈窝,双手在我的腰间摩挲。
这一切发生得并不突兀。
从一开始,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杀伐果断的反派,即使养大了他,他也只是和我记忆中的样子逐渐重合——我从未真的把他当作弟弟。
而且我并不愚蠢,再见到他的第一面,我就知道他当时在系统面前或许和我面对一样的问题。
「是否愿意为了爱人放弃现有的一切。」
我不肯放弃亲人朋友,但他却肯放弃金钱权势。
我自知这两者其实无法放在一起比较,但是,那是书中的顾锦栎,是把自己拥有的一切看的如同生命一样的顾锦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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